□冯德平

    每次轮到我照顾儿子的时候，他半夜总会醒来，我将他再次哄睡后总会沉浸在深深的夜里，独享这份难得的宁静。静夜就像一面镜子，前面是沧桑的自己，背后就是一如既往的你，一晃一晃地，便是前世今生。

    窗外，雨还在轻轻地下，滴答滴答是我真实的心跳，更是岁月的声响。三十年的人生就像一个雨滴，生命的坚硬与柔软、欢喜与幸福、忧愁与悲伤，总是那么透彻淋漓。

    看着床对面洁白的墙壁发呆，思绪在敦实的固体阻挡下艰难行走，坚定的脚步踩踏着青春、往事、生活、情感，趟过稚嫩、成熟、迷惘、坚毅，才明白横亘在眼前的壁垒和充满内心的凝重。

    书架上安放着去年从玉龙雪山脚底捡起的熔岩石，记得当地人说它装着五百万年的岁月和历史。于是，我想起那天下午独自离队冒险去捡它是多么值得，即便差点跌落深涧。五百万年远得我不敢想象，却近得没有距离，直达心底——这块石头固定了我无处安放的灵魂。

    越是故意安抚悸动的心，结果总是适得其反。情景、场面、他人、自己，突然在一瞬间汇聚成语言难以企及的浮躁，以至于我总是羞愧于面对一旁安静熟睡的儿子。静坐好久，窗外的雨声唤回真实的自我，眼泪和雨滴一齐落下。我们都知道，眼泪与年龄并无关联，一切源于潜隐心扉的真实情感。

    夜还在继续，如同一直向前的时光。关于黑夜，博尔赫斯写道：

    那是个幻想

    人类对黑暗的共同恐惧

    把它强加在空间上

    它突然停止

    当我们觉察到它的虚假

    就像一个梦的破灭

    破灭在梦者明白自己在做梦的时刻

    博尔赫斯的话，一下子道破了人们真正面对黑夜时的恐惧、幻想、虚无、尴尬。此时的我，又何尝不是呢？但我还有一些勇气和自信，首先是因为我用心生活的，没有半点虚假；再者，毕竟黑夜的背后就是黎明，那是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