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科平

    关中平原上的村庄，几乎都很相似。夏日时节，大地一派葱茏，放眼望去，漫川遍野都是浓郁的绿，几乎找不见房舍。绿树环抱之中，有个幽静的小村。这里的人们，年年岁岁，与世无争，在一马平川的原野上生活。

    清晨，从原野吹来一阵凉爽的风，荡涤人们恬静的心。从树荫下走过，能看见或弯或直的小巷，连接处处院落。屋顶有炊烟升起，燕子翻飞，蝙蝠盘旋，麻雀吵闹。树下有黄牛纳凉，山羊吃草，小鸡觅食，黑狗嬉戏，这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吃过早饭，我背了背篓，手提镰刀，钻进高过头顶的玉米地中割草。顺玉米杆缝隙，向田野深处走去，只见小虫子们慌忙东躲西藏，玉米花粉撒满了头上，玉米叶子把胳膊都划破了，蚜虫粘在脸上胳膊上再被汗水一浸伤口又痒又痛，实在痒得难受了就挠两下。

    突然，一阵风透过密密地玉米杆吹来，身上一阵爽快，我一提鼻子，微风中有一股瓜秧的味道。我蹲下身来，顺地垄望去，没错，前面不远处，长长的玉米叶下有片绿，那不是野瓜秧又会是什么？

    走到跟前，只见一条条粗大绵长的西瓜藤，胡乱地爬向四周，蜿蜒的藤丝牢牢地抓向地面，肥大厚实的叶子在阳光下尽情地舒展。我的运气有些欠佳，这棵瓜结出的几棵瓜只有苹果般大小，还有几朵颜色鲜黄的花儿正在盛开。

    野瓜是掉落在田野的西瓜、甜瓜们的籽粒，不需要人们喂吃喂喝，自己生根发芽结出的果实。有的则是人或鸟拉屎无意间栽培出来的。那些野瓜大都长在玉米、高粱、黄豆地隐秘的地方，也有在地头地边和草丛里生长。因其生长出来的时间较晚，这些地已不需再锄草和管理，所以能存活下来，也没人发现。

    割草的时候遇上，是一种意外的收获。发现成熟的瓜，三步并做两步，来到瓜秧前赶紧摘下来，也不用刀劈，握紧拳头，猛地击打，砸破瓜皮，低头一阵乱啃。幸福就这样降临，满满一心窝子的甜蜜。没有成熟的瓜比较难办，须记住准确的位置，以便下次来时采摘。也怕别的小伙伴发现知道，挖来一些牛羊不喜欢吃的野草，栽在野瓜周围，让这些野草保住自己的发现和收获。

    立秋以后，野瓜陆续成熟，那些有秘密营地的孩子，就像统一商量了一样，每隔一两天，割草时捎回两个瓜来，在村头故意磨蹭，等多个割草的孩子都回来凑在一起，各人从背篓的草底下拿出自己的瓜，用手托举，炫耀看谁的瓜长得大。呵，那瓜确有长得像茶壶那么大的，红红的瓜瓤；甜瓜、脆瓜虽小，形状却玲珑好看。然后边吃边喜滋滋地说自己还有不少待摘的瓜呢。

    可就是不告诉在什么地方。那些没有野瓜的孩子，既羡慕又尴尬，出于嫉妒，红了脸庞，为挽回面子而大声喳呼：“这瓜是屎里长出来的，可臭啦，啊呀（学呕吐的样子），呸，呸！”时光流转，每每想起当年的天真表现，我就禁不住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