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东

    上小学时，学过的课文《西门豹治邺》，现在还记忆犹新。战国时，魏王派西门豹去管理邺县。他到邺县后，会集地方上德高望重的人，问他们有关百姓疾苦的事情。这些人说：“苦于给河伯娶媳妇，因为这个缘故，本地民穷财尽。”西门豹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回答说：“邺县的三老、廷掾每年都要向老百姓征收赋税搜刮钱财，收取的这笔钱有几百万，他们只用其中的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媳妇，而和巫婆一同分那剩余的钱拿回家去。”

    到了河伯娶媳妇那天，河边上站满了人，西门豹也带着卫士来了。巫婆和地方上管事人急忙迎接。西门豹说：“把新娘领来让我看看她长得美不美。”一会儿管事把姑娘领来了。西门豹一看女孩子满脸泪水，回头对巫婆说：“不行，这姑娘不漂亮，麻烦巫婆对河伯说一声，另外选个漂亮的，过几天送去。”说完，叫卫士抱起巫婆，把她投进了漳河。等了一会儿，西门豹说：“巫婆怎么还不回来？让她徒弟去催一催。”又将她一徒弟投进河里。等了一会儿，又将她另一个徒弟投进河里。又等一会儿，西门豹说：“看来女人办不了这事儿，麻烦地方上的管事去给河伯说说吧！”说着又叫卫士把管事的扔进漳河。这些地方上的管事人，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急忙跪地求饶，头都磕破了……

    这一下老百姓恍然大悟了。原来巫婆和地方的管事人都是害人骗钱的。

    后来随着学识的增长，我才知道《西门豹治邺》出自《史记》的《滑稽列传》，也就是说，西门豹是个滑稽人物。此人的惩治那些装神弄鬼的巫婆神汉的方式是那么大快人心、令人叫绝，无比的幽默。《西门豹治邺》可以说为后世官员作出了惩治骗子的典范，西门豹亦可谓是与“牛鬼蛇神”作斗争而流芳千古的官员典型。

    但是再研究中国的历史，就会发现历朝历代装神弄鬼的骗子常有，而西门豹不常有。其实那些骗子的伎俩不难识破，官员中却为何没能再出现第二个把骗子扔到河里的西门豹呢？

    唐朝有个姜抚先生，自称活了几百岁，有长生不老之术。玄宗将他奉为上宾，达官显贵也趋之若鹜。史载，姜抚还是一些官员向皇帝推荐的。某日，有个布衣书生求见，姜抚傲不为礼。书生再拜，问先生是何时人？答梁朝人。又问在梁为何官？答西梁州节度使。书生便起身叱道：“何得上欺天子，下惑世人？”盖梁朝僻处江南，并无西梁州，也无节度使这官位。姜抚被揭露，又惭又恨，不久便死了。这是中国版“皇帝的新装”。对于骗子姜抚，为何皇帝身边的官员们就没有一个人敢出头当西门豹呢？而是都选择了集体沉默，是没看出来，还是看破不敢说破呢？

    在姜抚之后，千百年来，各式各样的骗子阴魂不散，层出不穷，比前辈又要高明许多。近日，王林这个名字，突然变得热闹起来。这个曾经“引无数官员、老板、明星竞折腰”的所谓“气功大师”，20余年来，从囚徒到“大师”，一路畅通无阻，长盛不衰，财运亨通，不能不说是个“滑稽”的现象。若不是他的画皮被揭穿，他简直就是一个当代人奋斗成才的“励志典型”。

    据了解王林的人介绍，自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王林就成了当地某些领导干部的“宠儿”，能看到“王林变蛇”成为当时的一种特殊待遇。久而久之，人云亦云，以讹传讹，在一些官员众星捧月式的顶礼膜拜中，王林成为了手眼神通、无所不能的“大师”。这些年来，官员们鸣锣开道，企业家及时跟进，歌星影星来凑热闹，王林可谓风光无限，名噪一时。

    作为无神论的共产党的领导干部，本应该个个都是西门豹的，而大量的事实证明，某些领导干部不仅没有成为西门豹，反而走向了西门豹的反面，成了带引号的“西门豹”。王林事件中，我们看到，本该打假的“西门豹”和王林成了挚友，王林成了“西门豹”的座上宾，“西门豹”以欣赏王林表演为荣，“西门豹”还向王林借钱，“西门豹”授予王林大师称号……多么“滑稽”的当今社会一大怪象呀。这些本该具有先进性的党的21世纪的领导干部，境界反而不如两千年前的一个古代地方官。问题到底是出在哪儿了？深层次的分析，无外乎是，某些“西门豹”意志消沉，精神萎靡，工作不求上进、生活作风腐化、经济上有问题，心理上自然不安，于是在封建迷信中寻找寄托，在浑浑噩噩中打发时日。某些“西门豹”不问苍生问鬼神，热衷于烧香拜佛和算命看相，祈求升官发财。苍蝇不叮无缝蛋，这就给了王林乘虚而入的缝隙、招摇过市的空间、发家致富的门道。还有，王林被某些“西门豹”当作救命稻草。中国有句老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因为官场上有些“西门豹”做了亏心事，心里又有鬼，于是求神问鬼，装神弄鬼，最后，弄巧成拙，丑态百出。王林曾对刘志军说，要帮他在办公室放一块靠山石，“保你一辈子不倒”。而刘志军作为党的高级领导干部，竟然不顾官德和人格，屈尊于一个江湖人士，寄托于一块石头，终成笑柄。而有的企业家给王林送钱财，无非是看中了这个所谓的大师和某些“西门豹”之间的关系网和利益链。于是乎，这些人对王林言听计从，深信不疑，甚至拜把结盟，称兄道弟，甘愿为他宣传迷信提供平台。王林和“西门豹”一结合，可谓“无往而不胜”。

    目前王林已逃之夭夭了，这说明了他的精彩表演和连蒙带骗，既成为不了某些“西门豹”的心灵鸡汤，更成为不了他们的救命稻草，最终只能是某些“西门豹”反而被巫婆丢进河里了。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哪个“大师”慈悲为怀，救人于水火中，劝某些“西门豹”悬崖勒马、投案自首的。

    “西门豹”遇到王林的下场只能是人财两空、颜面扫地，甚至是身陷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