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九章 新的时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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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宾船厂1977年初基本完成了平台建造。在这个节骨眼上，罗新权总经理对张权说：“张权先生，按照合同，我们应该一个零件不少地把平台交付给你们，由您验收后再由您代表中国签字确认再付款。不过，最近我们资金的周转发生了紧张。我们已经合作了一年多，如果您信得过我们，请现在付部分款项。我除了会按合同如期、完整交付，为了感谢您的信任，我还会赠送您价值百万美元的零件、备件。”
此事可非同小可啊!张权心里打起了鼓：自己一旦签字，数千万元的资金将瞬间发到船厂账上。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不管不问一走了之了。这个责任必将落到自己头上。但是如果自己不签字，那么如果船厂真的发生了资金困难，那么则有可能影响到平台不能及时交付，损失的依然是国家。退一步想，罗总如果能够信守诺言，不仅国家能够按时得到这艘钻井船，而且还能有百万余元的零件、备件，这显然对我国开展海洋石油工业是极为有利的事情。
思前想后，张权决定前去船厂检查一下他们的账目。以前年度利润表、未分配利润表、采办明细表、成本核算表……对一本本账目细致的查验后，张权发现了船厂果然现金流出现了周转不开的问题。想到自己在周总理、朱总理、毛主席先后去世时，罗总经理虽然不是中国人，却帮着自己搭建灵棚吊唁这些领袖，想到当初合作之初谈合同的时候罗总经理表现出的诚意，张权大胆地做了一个决定：信任罗新权。这个决定他没有跟自己的上级汇报，他也没有给同来的同事商量。他已经默默地做出了决定：自己承担这么做的全部责任，两害相权取其轻，宁愿自己丢掉全部职务哪怕坐几年牢，也要尽量让祖国的南海上早一分钟打出石油。
签字之时，没有仪式，没有鲜花，张权孤身一人把自己的全部“赌”了上去——他这样做，只因一片赤诚。
罗总没有让张权失望。不久，他如期交付了工程，并提供了价值百万余美元的零件、备件。而这只是第一步。按合同规定，卖方必须进行成功的钻井试验，并对中方人员进行培训，以便熟悉平台的性能、操作和维护。此后才将余款发放过来。
国内的不少钻井专家、地质专家、工程专家飞赴新加坡，在张权的带领下组成上平台验收小组。此时的平台，已经拖航到新加坡附近海域进行试验钻井了。
验收小组成员们分两批乘直升飞机飞往平台。在登机前，机场服务人员拿来笨重的海上安全救生衣，让他们每人选一件合身的穿上，并简单介绍用途和充气的方法。国际海洋石油的惯例是：不穿这种救生衣便不准乘直升飞机上平台。然而，这个东西对于验收小组的成员们来说，还都是“稀罕物”。怎么穿?他们面面相觑。机场服务人员只好为他们演示一遍，同时帮助每个人穿好救生衣。临下飞机之际，张权问机长：“我们能否购买一件救生衣?”“没问题!你们拿回去一件吧。不要钱。”机长爽快地答应了。后来张权才知道，这件衣服的造价非常昂贵，也有一些核心技术，其实不方便带出国境。但机长恰好是造船厂罗总的朋友，他听说了中国人信任的故事，深受感动，于是把这件衣服作为一种“答谢”。这种救生衣被送回国内后，康世恩部长建议大量仿制，让每位出海的员工都有的可穿。
救生衣是有形的，制度则是无形的。“不许带易燃、易爆物品和酒类、食品上平台，以确保安全和防止酗酒、传染疾病……”、“平台上不许钓鱼……”、“各个工种须遵守各种仪器操作规范……”、“台风来时，人员需及时撤离，紧急状态下不必理会平台情况……”中方验收小组看到外方作业时的种种条款，真是大开眼界。原来，海洋石油工业有如此高的风险，为了规避这些风险，最重要的是把人的健康和安全放在第一位。
验收人员到达平台后，立即到现场观察操作，处处事事都得从头学起，上钻台看切割套管，到固井泵房熟习设备。“海底起出水下防喷器及水下器具系统的操作，只有凌晨两点才会做，而且持续时间长达11个小时。我们给你们讲讲原理就好吧。”外方专家颇为“换位思考”地对中方验收小组成员们说。“我们要看全过程!”中方验收小组成员回答得异口同声。于是，他们没人休息，凌晨1点半，十几位中方验收小组成员全数集合在钻台上，连续观察了11个多小时，了解了整项作业流程。“让我来试试换一个零件吧。”曾经在冲击钻方驳船和浮筒上都打过井的钻井专家老李向外方提出了申请。“没问题。”没想到，换一个小小的零件就要有这么多“讲究”——首先要有安全员确定工作环境安全，其次要将备件放在指定位置，第三部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吧需要更换的零件取下……要规范地做完整个流程，比咱们自己在土法钻井船上要慢一些。“咱就不能省几步?”“绝对不可以!我们有很多这方面的教训……”外方“老师”们严肃地说。
由于外海风大，双方商定将平台拖回岸边进行模拟钻井。
桩脚拔起、拖航、桩脚插入、桩脚固定、平台提升、钻台伸出、下钻的整个过程。在此过程中，我们的验收小组成员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巴不得把整个技术一口气全部学得精通。
平台在临近岸边的海域扎下来。罗总找到了张权——“张先生，这边的岩石太硬，没有办法进行模拟钻井。我建议，平台拖到中国后，我们派人去继续完成模拟钻井培训、验收程序。”张权说：“这我要和验收组的同事们商议一下。”经过紧急的“碰头会”，我们决定，只要供应商提出书面建议，我们是原则同意的，但是书面建议要作为合同的附件，因为这样做出了问题由外方承担责任。罗总很快拟出了书面建议。他交给张权后，喜笑颜开：“张先生，我们是不是能签订《平台交接协议书》了呢?”张权知道，这样做，就意味着全部款项将发到罗总这里了。这一次，张权拒绝了：“对不起，试验项目没有进行完，按主合同条款，我方不能签字。”“张先生，上次我们的合作彼此信任，非常愉快!怎么这次不能如法炮制?”“上次是我看到贵公司资金确实困难，不希望因此耽误工期而做的破例之举。这次模拟实验没有进行完，尤其你们提出派员到我国进行试验、培训，不可控的因素有很多。加上贵公司资金运转也有了起色。还望你理解。”
罗总有些不悦。“好吧。张先生，我通知你一件事情，你们购买的2000米套管原定随钻井船运回国，但船级社的验船师检验后认为船已经超重，不能再装套管。你们自己想办法吧。”一米钢制的20英寸套管有200公斤。2000米重达400吨，而且占用体积也不小。如果我方承担航运费用，那将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张权没有想到罗总翻脸这么快，自己只不过是照章办事，他就开始了“刁难”。正当张权在脑海中想如何反驳的措辞的时候，一阵混乱的叫喊吸引了他和罗总。他们跑到平台上，发现一位验收组成员扭着一位新加坡罗宾造船厂的员工。“张权同志，你来的正好，我抓住了一个小偷!”哪位验收组成员大声对张权说。“你不要血口喷人!”罗总急了，对着验收组成员大喊。“大家都冷静一下，你慢慢说。”张权意识到事态比较严重，如果处理不好，将引发更多问题。“是这样的，我今天在平台巡查，清点配件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这样一幕。这个小偷想把我们已经运上船的一些配件吊装运走!”。“我是仓库管理员，我只是想把物资码放整齐而已!”被抓住的造船厂员工辩解道。“是的，他是我任命的仓库管理员，平时特别认真负责。”罗总急着帮腔。还不待张权发话，一个英国人闯了进来。“陈，你怎么这么慢，让你帮我搞的物资怎么还没运下来?”这位英国人用英语问被抓住的仓库管理员。“什么物资?我不清楚啊。”仓库管理员眼神中透出慌乱，并示意英国人不要再说了。英国人没有看懂，还以为仓库管理员在抵赖。他大声地说：“我已经把钱打到你账目上了，你说最近帮中国人造一艘船，你可以帮我搞到船上一些设备。他们也不懂，发现不了的。就是这艘船嘛。”英国人无辜地指了指旁边的“南海1号”。证人证物俱在，罗总只好低头向张权认了错，并承诺严惩这位仓库管理员监守自盗的行为。为了表达歉意，他答应负担运输2000米套管的费用。“这是不够的!中新两国虽未建交，但是你们此举已经有辱我国国格!建议你向我国政府外事部门正式发出道歉信!”张权目光如炬。
随后，张权和有关专家拟定了《模拟钻井协议书》，对在中国进行模拟钻井作业做了细致的规定，并请罗总在上面签了字。罗总再也不敢马虎，亲自带领验收组清点了全部的设备、配件、备件，安排船只拖航。
没有想到，拖“南海一号”回国，成了拦在验收组面前的另一道“拦路虎”。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