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九章 新的时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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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11月24日,钟文彦在南海石油勘探指挥部非常焦急。
他刚刚接到了两个电话。
首先是康世恩部长打来的。康部长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毛主席逝世让他很悲痛,“四人帮”在毛主席去世后又加紧了对他的迫害,他病情加重住进了301医院。就算躺在病床上,康部长仍然惦念着“南海一号”的情况。
“小钟啊,你们那个南海1号已经从新加坡启程好几天了吧!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到?你打算怎么用?到北京来跟我讲讲吧。”
刚刚放下康部长的电话,他就接到了“南海1号”的坏消息。
“报告钟总指挥,‘南海1号’拖轮的钢缆在风雨中断了。平台偏离了航向,控制室的摆动指示器超过了最大限度!”
钟文彦的脑袋“轰”的一响。这个平台是耗费数千万美元外汇,也就是一个多亿元人民币买下的。从建造到验收,他与张权都密切地联系着,如今大功即将告成,难道要功亏一篑?
“请同志们不要着急,加强观察,小心操作,及时报告情况!我来想办法!”钟文彦知道,自己要先稳住阵脚。才不至于让海上的弟兄们更慌乱。他思忖片刻,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您好!是广州救捞局吗?我是南海石油勘探指挥部啊。……”“没问题,我们派咱们国家最大的拖轮‘穗救201’船从广州前去救援!”
“南海1号吗?‘穗救201’船已经从广州赶去了,同志们等待两天吧。”“报告钟总指挥,我们不等不靠,可以自己想办法!”
“一定要注意安全,人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放下电话,钟文彦长叹一口气,这样的情况,怎么跟康部长汇报啊!
11月26日晨,在与风浪搏斗了20多个小时后,“渤海1号”终于与“南海207”接拖成功。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暴风骤雨中,平台向西南漂移了180海里,早已远离了当时的航线。拖轮上的定位仪显示,这里已经临近越南南部的秋岛海域。
“今年初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成立,越南已经统一了。”“咱们国家帮助北越打吴庭艳,他们对我们应该很感激吧。”“我们准备的食物快吃完了。说不定他们还会给我们一些给养呢。”船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这时两艘拖轮收到了信号——一艘越南边防船示意要登船检查。“给他们看呗!”船员们让他们登了船,可是事情的发展出乎大家预料——越南的边防船来者不善,他们叽里呱啦说些什么,船员们听不懂——当时的航线,没有设计经过越南,所以船上根本没有越南语翻译。不过大家看懂了全球通用语——摇头、不友善的指责、严厉的呵斥。
可是,对方也没有会中文的,双方都解释不通。不一会儿,越南的一艘军舰又出现了。大家好像看到了救星:越南的军队里应该有会中文的!
果然,越南军队有会说中文的。可是他传递的信号也不友善——你们不准上岸,从我们这里要给养,更不可能。离开?也不可能!
越南人过河拆桥?大家都闹不懂了。眼看着食物快吃尽了,一些同志在风浪的颠簸中还生了病,拖航组的成员们陷入窘境。
一天。两天。
“老钟啊,我们和越南方面僵持了四十多小时了。”张权无奈地给钟文彦打了电话。
“越南人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想借机登上我们钻井船,窃取我们的技术?”钟文彦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他立即紧急汇报了石油部,石油部通过外交部向越南政府发出照会,责令越南方面放行我方船只。
广州救捞局的“穗救201”船赶到了。看到船上鲜艳的五星红旗,有一些在暴风中没有流泪、在越南人为难时没有流泪的同志留下了感激的眼泪!大家像见到了救星一般,隔了老远就站在甲板上向“穗救201”船大幅挥动双手。
1976年12月28日,经过41天的艰难历程,“南海206”、“南海207船”在“穗救201”的帮助下,终于将“南海三号”胜利拖回到三亚海面。拖航时间比原计划时间长了一倍。南海石油勘探指挥部的钟文彦、祖志元、宋家胜乘“南海209”船出海迎接他们的归来,石化部发来贺电“热烈祝贺我国第一艘钻井船‘南海一号’拖航成功!向全体拖航人员团结协作、英勇无畏的革命精神致敬!”
在此前的几天,在北京寒冷的空气中,钟文彦和祖志元来到301医院,拜访了康世恩部长。
钟文彦先行赴石化部的时候,许多司局长都找到他,请他转达需要请示的内容。在病房门口,负责康部长的护士对两位客人说:“康部长身体状况不稳定,他已经很多天不会客了。今天是他执意要请二位来,我们才破例让他会客一小时。请二位一定为他的健康着想,把握好时间哇。”
见了面,还没来得及寒暄,康世恩就急着问:“你们的钻井船怎么还没到?”钟文彦只好说:“报告部长,我们之前遇到了暴风,处理用了一些时间。近期就到了。”“质量怎么样?”康部长发了第二问。钟文彦向部长介绍了钻井船的建造情况,祖志元则介绍了预备打井的井位、地质构造情况。“台风来了怎么办?”面对康部长的第三个问题,钟文彦答道:“平台设计可抗12级台风,上半年莺歌海一般是季候风,台风问题不大。”康世恩瞪圆了眼睛,语气明显加重了许多:“你们想得不够啊,还不具体。要考虑到最大的台风,并有一、二、三、四条对付的办法。要有精神准备,要早做些模拟演习。”康世恩顿了一顿,接着语重心长地说了这样一段显然是酝酿了许久的话:“战斗力最强的队伍是用毛主席思想武装起来的队伍。在险恶的情况下,弱小的队伍只要有准备,就能战胜强大的无准备的队伍。要把思想立足在南海最大的台风上,不要侥幸没有,不要指望船经得住,而要指望人经得住,设想多种情况发生后都能应付。毛主席教导我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那是无产阶级的本质,是战胜困难的勇气。勇气用来干什么?是有准备时用的,是主动用的。准备就是一丝不苟。在海里干事,一点马虎都不行。你看,一会儿万里无云风平浪静,一会儿乌云满天狂风大作,对此,我们绝对不能冒险。我们要克服两种倾向:一是懦夫懒汉;二是不讲科学、蛮干、瞎指挥。总之,严格的科学态度要与冲天的干劲结合起来。1958年,我们也有点瞎指挥,后来上大庆,用两论武装了头脑,指挥就科学了。你们那里要有特殊的勇敢顽强和严肃认真,因为那是一个还没有认识的领域。你们要以毛主席的唯物辩证法来武装自己。”
康世恩话题回到钻井平台上,说:“第一,船来了,赶紧就位。要让钻井船的同志把操作技术练到像吃饭的动作一样熟练。安装前要演习,安装后还要演习,反复演习。落实岗位责任制,把‘三老四严’作风建起来。第二,出海以后,按最大台风的情况来设计岗位演习,什么情况,如何应对,都要搞好。没有灯火如何操作?夜里有了大台风咋办?要训练到紧急时能保持镇定、紧张、有序。”
钟文彦、祖志元拿着笔和笔记本,把康部长的这席话记录下来。
康部长谈完了平台,转过头向两个人问:“你们招募的钻井队伍怎么样了?”钟文彦汇报道:“‘南海1号’定员87人,其中技术干部和大班司钻13人,钻井28人,轮机电工17人,泥浆5人,地质资料采集7人,平台甲板8人,生活服务9人。今年10月,我们组建了一支队伍,人员来自十几个单位,除少数监造人员外,多数人连钻井船都没见过。鉴于这种情况,我8月份成立了培训领导小组,邀请华东石油学院教师前来培训。华东石油学院的同志们很负责任,用了近一个月时间到北京图书馆、北京科技档案馆、青岛海洋学院、兰州石油矿机研究所等单位收集资料,编写了教材。现在培训已经进行了两个月,我们的主要干部及技术骨干在新加坡监造和验收,还没有回来,参加培训的只有57人。实事求是地说,我们现在除了少数从陆地油田调来的班组长具有初中文化程度外,大部分工人都是从广东沿海招收的渔民,他们能适应海上风浪,但不懂普通话,文化只有小学一二年级水平,这给培训工作带来一些困难。我们正在从海洋钻井基础知识、地质常识、海洋知识和钻井平台的设备构造等几个方面给他们扫盲。”
康世恩听着汇报,不时点头,他嘱咐钟文彦:“钻井队伍在陆地本来就是过硬的。关键是支部、队长、指导员、司钻协作如何?前线后勤要配套,打井队要过硬。从船到之日起一个月,要让队伍做到思想过硬、组织过硬、指挥过硬、操作过硬。等试拖、升降、试钻、练兵都完了,来50多个人到北京请战,进入井位。要大动干戈,不是小动干戈。五年了啊,才搞到这条船。找不出油来,再买船就没本钱。要常给广东省汇报。”
护士敲门进了病房。她有点不高兴:“两位客人,你们已经跟康部长谈了两个多小时了。他该休息了,你们改天再来。”康世恩忙说:“是我跟他们谈得久了一些,不怪他们。”钟文彦、祖志元看到康部长显出了疲惫的神态,就告辞了。
这一次病房中的会见,康世恩部长给钟文彦、祖志元做了未来一段时间工作的非常明确的指示。走出病房,钟文彦才发现,一场大雪不期而至。看到道路两旁树枝上的积雪,钟文彦回想起近20年前自己刚刚投身石油工业时的那场雪,他感到浑身洋溢着一股暖流——那种创业的激情又回到了他身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