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同俊

    老家，有山有水，山庇护着水，水滋养着花果草树。春三月，草长莺飞，蝴蝶飞舞过田野；上学路上覆盖了浓密的茅草，杂花生树，在水田的一角，毛茸茸的草丛中生出一片带刺的草莓苗儿，蓊蓊郁郁，叶片横斜；上个冬季的篝火烧过的地方，新翻的草莓越发清秀可人，嫩绿入眼，饱蘸着春天蓬勃的生命力和热情。

    不经意间，这一丛丛的野草莓缀满了小白花，暗夜里的星星在眨眼，床边的被子花开在了田野上；那小小的花朵在春风吹拂下慢慢退去，落尽，花托部结出了稚嫩青涩的小果儿，犹如少女含苞待放般的年华；再过一些日子，小青果慢慢长大，成熟，青色渐渐染上一片鲜红，再到大红，直至野草莓红透了半边天空。

    夏天的脚步轻轻地走近了，孩子们上学开始背上了一瓶茶水；大约在“五一”前后，野草莓彻底成熟了，可以将草莓摘下，放进茶杯混着喝；野草莓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香泡儿，甜味纯正，配以清茶，便是一瓶上好的乡村茶泡XO。学友们走过上学道路的时候，喜欢炫耀自家的绿茶，走一步，喝一口，还夸张地摆出一副幸福满足的表情；我们常常因为漫山遍野寻觅香泡儿而耽误了上课，只好在寒碜简陋的教室外站成一排，任凭发落了；哪怕是受了责骂，我们还是对它一往情深。

    每次去姥姥家，经过一个叫做麻坎儿的地方，那里有成片的大地；宽阔的荒地长满了一望无际、漫山遍野的野草莓，使人流连忘返；逢着仲春时节，大地到处结满了红莓果儿，甜美的果香传遍了山林，随着春风送到了我所在的小学部。我哪里还坐得住？一心只想着赶紧放学，让我回到大地去享受那成片成片的美食。

    站在灌丛边，我惊诧于这里红莓的丰足，随便走到一处，便是火红的香泡儿；抓在手里，就像是逢着一个久违的朋友；吃上小小一口，顿觉齿颊生香，心绪愉悦；趁吃泡儿的空隙，一只野山鸡扑打着翅膀飞过竹林。很多时候，傻傻地吃了个闷饱，回到家之后，肚子疼得厉害竟找不到原因；父母也不责备，只是觉得好笑。

    向人类奉送了甜美的红莓之后，它便也枯萎了，在秋天凋零，在冬天杳无踪迹；满山飞雪，红莓也沉寂了，钻进了雪花的深处。人类全然忘却，这是曾经给我们带来欢快口感、愉悦心情的红莓，这是沉默的香泡儿。

    到了天寒地冻，它们普通得像一棵小草，蜷缩在角落，没有人再想起它；但是，时间最终会证明：野草莓也有春天，野草莓也有属于自己的灿烂。